中美潛在貿易戰的利害得失

李春頂

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員

中美經貿關系近期以來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貿易戰的“烏雲”密布。3月2日，美國宣布對進口的所有鋼鐵和鋁産品分别開征25%和10%的全球性關稅，引發了幾乎全球的關注和抗議反對。作為反制措施，4月2日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決定對美國7類商品進行增加關稅進口，對水果及其制品120項産品加征關稅15%，對豬肉等産品加征25%的關稅，而且明确指出這項措施是針對美國的232調查。4月3日，美國貿易辦公室依據知識産權的301調查結果，公布了拟加征關稅的中國商品建議清單，涉及每年從中國進口的價值約500億美元的商品，主要涉及信息和通信技術、航空航天、機器人、醫藥、機械等領域。4月4日，國務院關稅稅則委員會發布反制措施，對原産于美國的大豆、汽車和化工産品等14類106項商品加征25%的關稅，涉及中國自美國的500億美元進口。4月6日，特朗普指示貿易代表辦公室，研究在301條款下，追加針對中國商品1000億美元的進口，制定商品清單。對此，中國商務部、外交部等強硬表态，中方将奉陪到底，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必定予以堅決回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美國政府的保護主義證據确鑿，“逆全球化”行為毫無掩飾，特朗普總統甚至在個人推特上一廂情願的聲稱美國将“輕而易舉的赢得貿易戰”。如果中美貿易戰真的全面爆發，美國真的能夠赢得這場不計後果的無理性貿易博弈嗎？以下我們用事實說話，量化模拟中美貿易戰的各種可能情形以及帶來的影響。

我們構建一個包含29個國家或地區的内生性貿易不平衡全球一般均衡模型系統，使用“内部貨币”的結構來内生化貿易不平衡，同時引入貿易成本并分解為關稅壁壘和非關稅壁壘。“内部貨币”的内生性貿易不平衡結構在模拟實踐上的表現非常穩定；貿易成本的結構有利于同時評估關稅貿易戰和非關稅貿易戰的經濟影響。對貿易戰的經濟影響模拟上，同時考慮美國單方面和相互關稅貿易戰的效應，以及同時關稅和非關稅的混合貿易戰的效應。

第一種情形：美國單方面對從中國進口全面征收關稅。

數值模型的模拟結果發現，對中國而言，福利、GDP和制造業産值、制造業就業、出口和進口都将有所受損；并且随着美國進口關稅率的提高，負面沖擊遞增。但實際上，中國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和第一大貨物貿易國，近年來貿易地理方向不斷向多元發展，美國發起的貿易保護主義措施雖然會在一定程度上損傷中國，但負面的沖擊是完全可以承受的，并不會給中國經濟帶來實質性的損害，美國的貿易戰“大棒”恐怕難以對中國構成有效威脅。

數據來源：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貿易政策模拟團隊。

對美國而言，受益主要表現在福利提高、制造業産值以及GDP的增加；美國的制造業就業、出口和進口實際上都會受損。特朗普政府提出發起貿易戰的初衷主要是增加就業，但模拟的結果發現，美國制造業份額的下降是美國經濟的比較優勢及結構決定的，并不是中國的出口造成了美國的失業。整體上，美國可以從單方面對中國發起的貿易戰上獲利，但收益非常有限，同時需要犧牲國内就業和貿易。

具體以美國單方面對中國所有貨物進口征收30%關稅為例。中國的福利将減少0.312%，GDP下降1.26%，制造業産值下降3.047%，制造業就業減少1.81%，出口減少5.909%，而進口下降0.867%。對美國的影響上，福利可以提高0.184%，GDP增加0.241%，制造業産值增加0.096%，但制造業就業将減少0.144%，出口下降0.397%，而進口減少6.027%。

第二種情形：中國報複，中美相互進口關稅貿易戰。

模拟的結果發現，美國對中國單方面征收進口關稅的情況下，貿易報複能夠有效的減少中國的損失，并且對美國的貿易戰“大棒”構成威脅。對中國的經濟效應方面，中國的福利、GDP、制造業産值和就業，進出口貿易仍然會受損，但損害程度有所下降，并且這些損害相對于中國的經濟規模來說，完成是可以承受的。所以美國的貿易戰威脅并非“洪水猛獸”，可以說中國無需過度擔憂。

對美國的經濟影響方面，福利和GDP仍然會有所受益，但在中國的貿易報複下獲益減少。同時，美國的制造業産值和就業、進出口貿易都會受損，并且随着相互貿易戰激烈程度的深化而增加。可以說，美國需要犧牲制造業的産出和就業以及貿易來換取微不足道的社會福利提高和GDP增加。特朗普政府希望借助貿易戰振興制造業和拯救就業的企圖隻是一廂情願。

具體以中美相互30%進口關稅貿易戰為例。中國的福利會下降0.31%，GDP減少1.152%，制造業産值和就業分别下降2.992%和1.861%，而進出口貿易分别減少6.036%和2.673%。美國方面，福利和GDP将分别增長0.152%和0.037%，但制造業産值和就業将分别減少0.92%和0.957%，出口和進口分别下降2.75%和6.189%。

數據來源：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貿易政策模拟團隊。

第三種情形：中美相互關稅和非關稅混合貿易戰。

美國針對中國的301調查涉及知識産權等非關稅壁壘，同時當前貿易戰一旦爆發，不可能僅僅局限于關稅層面，制度和規則等非關稅壁壘的較量不可避免。進而，需要進一步考慮關稅和非關稅的混合貿易戰影響。

對中國的影響方面，關稅和非關稅混合相互貿易戰與單純關稅貿易戰相比，會增加中國的損害，但沖擊仍然是可控以及可以承受的，不會形成足以讓中國做出較大妥協和讓步的威脅。對美國的影響上，關稅和非關稅混合貿易戰也進一步增加對美國的損害，美國的福利、制造業産值和就業以及進出口貿易都将受損，僅有GDP能有所獲益。可以說，美國挑起中美相互貿易戰是損人又害己的非理性行為。

具體以中美同時設置30%關稅和非關稅混合貿易戰的情形為例，中國的福利将下降0.917%，GDP減少1.577%，制造業産值和就業分别下降4.622%和3.093%，出口和進口貿易分别減少9.541%和4.104%。美國的福利将減少0.684%，制造業産值和就業分别下降1.412%和1.906%，而出口和進口貿易将分别減少4.502%和9.508%，僅有GDP增加0.503%。

數據來源：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貿易政策模拟團隊。

綜合上述，特朗普認為可以“輕而易舉的赢得貿易戰”的想法被殘酷的現實證明是一個“天方夜譚”，同時美國希望通過貿易保護和貿易戰來振興制造業和增加就業也是主觀想象的“肥皂泡”。中美雙方都無法成為貿易戰的赢家，對立的結果是相互受損，合作才能實現共赢。一旦美國主動挑起貿易戰，中國不會單方面承受，貿易報複是必然的選擇，同時與美國打關稅和非關稅的混合貿易戰。